零点,16号线永丰南站,喧嚣了一天的车站重归平静。空旷的站台上,32岁的闫磊和助手头戴安全帽,肩背十公斤工具包,推着钢轨探伤仪,快步走向站台端部。作为京港地铁一名普通的钢轨探伤工,他们每天都要在地铁运营结束后,深入地下三十米,利用仅有的三四个小时时间,为钢轨做“B超体检”。
“走吧!”确认接触网断电,车站工作人员打开端门,闫磊和助手用力抬起装水后重达近六七十斤的超声波探伤仪,通过一段台阶下到幽长的隧道里。对于地铁“B超大夫”来说,要有一双“顺风耳”,熟练辨别仪器不同的“嘀嘀”报警声代表什么“病症”;还要炼就一双“火眼金睛”,能够准确分辨波形细微差异是否达到伤损标准。
嘀嘀,嘀嘀……每当报警声响起,闫磊都要蹲下身来,人工进行校对。“正常的焊缝轮廓也会引起报警。我们要仔细分辨,不漏检一处可能存在的伤损。”不好观察的角度,闫磊便跪在硬邦邦的水泥道床上,拿出一个小镜子,贴在钢轨下颚、轨底、轨腰……每个部位都照一照,再用尺子量一量,好在大多数情况都是“虚惊一场”。
每当走到曲线地段,闫磊都会放缓脚步,重点检查。“小半径曲线部位钢轨磨耗较大,也是‘鱼鳞纹’多发点位。”一旦发现鱼鳞纹出波异常,闫磊便会从背包中拿出一个备用探头从不同角度对这个部位进行“诊断”,结合显示屏上的波幅、位移,探查有无潜藏在钢轨表面以下的“内伤”。排除了“内伤”,他还用随身携带的漆笔,在钢轨上做好标记,提示下次检查时重点关注。
这一夜,在地下三十米的隧道中,闫磊和助手要步行探伤4公里。在外人看来,夏天地下隧道应该非常凉快,但真正深入其中才体验到,由于白天列车运行散热导致隧道内温度升高,背着沉重的工具包、推着探伤仪仅步行不到一小时,地下的人全身就湿透了,安全帽下的头发也像水洗过一样。
出于对员工作业安全的考虑,所有地铁施工人员下轨作业时都要穿防砸伤、防刺穿并且内嵌了钢板的绝缘鞋,足有两三斤重。“刚入行那会儿,这鞋穿上一晚第二天都走不动道,脚上磨得全是水泡,现在已经适应了。”闫磊打趣地说,这行最大的好处是,常年地下工作不晒太阳,皮肤都捂白了,而且练就了一副铁脚板。
对于钢轨探伤,闫磊起初是门外汉,学铁道工程的他本该去修地铁,但自从第一次看见老师傅用一个小小的探头从钢轨上扫查,就能断定内部是否有伤痕,他就迷上了这份工作。从4号线、大兴线到16号线,十年的探伤经验已经使他成为一名经验丰富的“地铁B超医生”。
去年年初的一天,闫磊和助手从公益西桥往新宫站进行钢轨探伤作业,到达新宫站时已经是凌晨3点10分。忽然,探伤仪通过道岔接头时出现异常报警,闫磊立即回看波形显示、查看钢轨状况。检查发现,轨腰处一条裂纹形成“贯穿伤”。由于裂纹距离焊缝太近,无法进行加固处理,闫磊当机立断,决定立即更换这段钢轨。由于上报及时,其他组别工作人员迅速携带工具赶来,在凌晨4点前更换了伤损钢轨,没有影响到当天的运营。
近些年,由于4号线延长运营时间,勤拉快跑,加大了钢轨磨耗和鱼鳞纹、核伤等疲劳伤损的发展速率。面对这样的挑战,闫磊和同事们加大了探伤数据分析力度,并对重点地段采取加密探伤周期等措施,确保设备安全。
“一处头发丝粗细的钢轨内伤,如果放任其发展,也可能造成断轨的安全事故,容不得丝毫马虎。”再出色的“地铁B超医生”,也有焦虑的时候,生怕“漏诊”“误诊”。为此,京港地铁在16号线北安河车辆段成立了探伤培训基地,即使是闫磊这样的业务能手,也要和所有探伤同事一起定期参加培训。闫磊还收集着许多钢轨伤损“标本”:烧伤、核伤、裂纹、轨面龟裂、掉块、灰斑……他常让徒弟们研究、检测、解剖这些“标本”,积累“临床”经验。
每年徒步探伤上千公里,地铁线路上多少组道岔,每组道岔距离车站多远,闫磊早已铭刻在头脑里。即使不在现场,他也能准确描述出每个区段的钢轨环境状态。十年探伤工作,闫磊没有一处“漏检”。
常年昼伏夜出,闫磊少了许多陪伴家人的时间。“我们上班时家人在睡觉,我们下班要休息了,家人却要起床工作了,这也许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吧!”
由于工作特点,他6岁的大儿子和3岁半的小儿子都在陕西老家,由父母帮忙照看。每天下班再累,白天他也会抽空跟儿子视频。为了让孩子了解爸爸的工作,闫磊给他们拍摄了自己的工作视频和照片。“爸爸,你在探险吗?好酷!”看着视频中头戴安全帽、拿着手电行走在隧道中的爸爸,儿子也嚷嚷着要跟着爸爸一起去探险。每当这时,闫磊都会自豪地说:“对,爸爸在探险,消灭危险,保护成千上万乘客们的出行安全!”
原本计划春节后回家陪陪孩子,但是因为疫情,闫磊始终坚守在岗位上。“16号线中段马上要开始验收了,我们会为了保障线路顺利开通而做好各项验收、检查工作。”
虽然过着昼夜颠倒并且与父母、孩子异地而居的生活,但每当结束了一夜工作,坐着早班地铁回出租屋的时候,看着天色渐渐变亮,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乘客,闫磊就会感觉自己的工作很有价值,“我们在乘客看不见的角落,守护着他们的出行安全,让他们平安抵达目的地,我很自豪!”